顧瑾瑜很是尷尬。

出於禮節，還是沖她微微屈膝施禮，快走幾步，率先進了門。

早知道碰上她，顧瑾瑜寧願不來這長公主府。

南宮氏臉一沈，越發覺得這女子是在跟她示威，她都答應昭哥兒娶她了，難不成她還要蹬著鼻子上臉不成，見了未來婆母，難道不應該上前問安，再畢恭畢敬地施禮？

越想越生氣，索性也跟著門，沒好氣地喊住她：“顧姑娘請留步！”

“不知王妃有何吩咐？”顧瑾瑜只得停下腳步。

阿桃一臉警惕。

若是她敢欺負她家姑娘，她也是不答應的。

“你不要以為我兒子娶你過門，是真的喜歡你。”南宮氏冷笑一聲，走到她面前，不屑地打量她一眼，大言不慚道，“依我看來，你不過是一個替身而已！”

知子莫若母。

其實楚雲霆中意程嘉寧的事情，她是知道的。

只是當初程嘉寧是六皇子慕容朔的表妹，也是心上人，她也不好說什麽，更幫不上兒子什麽忙。

平心而論，她對程嘉寧印象還不錯。

那女子雖然身子孱弱，但給人的感覺很是沈穩淡泊，是真正的人淡如菊。

雖然她不明白兒子為什麽會突然喜歡上顧瑾瑜，但她也有些察覺，拋去身份不說，程嘉寧和顧瑾瑜還是有些相似之處的。

“替身？”顧瑾瑜微微皺眉。

她知道南宮氏不喜歡她。

但她也不喜歡南宮氏。

所以對她，以及對她說的話，並不會在意。

“其實告訴你也無妨，我兒子真正喜歡的人是程家二小姐程嘉寧。”南宮氏幸災樂禍地看著她，冷笑道，“只不過是礙於當時她是齊王殿下的心上人，我們楚王府才沒有上門提親罷了，而你，恰好跟程家二小姐有那麽一點點的神似，我兒子愛屋及烏，才對你動了那麽一點點心思而已，我之所以告訴你這些，只是想讓你知道，你在世子心中的位置而已，不要以為你有多麽得了不起！”

細碎的陽光透過樹梢斑斑點點地灑在南宮氏白皙細嫩的臉上，顧瑾瑜看著她身上那些晃動的斑點，頓時有種不真實的感覺，遲疑地問道：“您是說世子喜歡過程二小姐？”

前世她雖然跟楚王世子見過數面，但並無說過話，更無任何交往。

如今南宮氏說他喜歡她，倒讓她一頭霧水。

“不錯，聽下人說，那日世子去佛陀寺偶遇程二小姐，一見鐘情，從此念念不忘！”南宮氏說到這裏，目光也隨之黯淡下來，她擡頭望望天，嘆道，“也該是他們無緣，先是世子知曉她是齊王殿下的心上人，只能派人暗中保護於她，就連去年七夕那日，他去護城河邊賽馬，其實也是為了見她一面罷了，可惜天不假年，程二小姐不幸溺亡，世子郁郁寡歡了好長時間，我這個當母親，瞧著也是異常揪心，卻想不到他竟然癡心至此，瞧著你跟她有些相似，便要娶進門，我們自然不好阻擋，索性由他。”

“他喜歡過程二小姐……”顧瑾瑜鼻子一酸，眼裏騰地有了濕意，她從來都不知道，在她黯淡無光的前世，還有個人默默地關註著她，喜歡著她，雖然她不想相信南宮氏說的話，可是這件事情南宮氏是絕對不會撒謊的……

前世她就去過佛陀寺一次。

那日陽光淡淡，她見寺裏的合歡樹開得正好，便一時興起，取了古箏，彈了一首《鳳求凰》，當時雖察覺有人路過，卻未見人影，便並未在意。

若說相遇，怕是就在那時。

七夕那日，她命喪護城河，卻不想他也在那裏，為得只是想見她一面，他竟然如此癡心她……

“所以我才說你不過是個替身罷了！”南宮氏見顧瑾瑜神色有些淒淒，心中又得意起來，提了提裙擺，聘聘婷婷地走到顧瑾瑜面前，“你若心甘情願當程二小姐的替身，就盡管嫁給他便是，反正於我們是沒點損失的……”

南宮氏還說了些什麽，她一句也沒聽見，腦海裏只翻騰著一句話，他喜歡的是程二小姐，一見鐘情，從此念念不忘……

也就是說，之前他喜歡程嘉寧，現在喜歡顧瑾瑜。

不管是程嘉寧還是顧瑾瑜，都是她，他喜歡的依然是她！

直到坐在清虛子面前，顧瑾瑜還有些昏昏沈沈，突然好想見到他，好想好想，許是見她失魂落魄的樣子，清虛子很是生氣：“你瞧瞧你現在這個樣子，哪有還有半點北清派弟子的樣子，那個臭小子才走了幾天啊，你魂都丟了啊！”

阿桃撇撇嘴，才不是呢！

“師伯誤會了。”顧瑾瑜臉紅道，“我，我……”

“好了好了，你跟那個臭小子來日方長，老朽我也不想多說什麽！”清虛子白了顧瑾瑜一眼，翻著白眼道，“昨天那個蘇公公說，讓我半個月進宮一次給皇上把平安脈，我答應了，你若想去也可以，只是我有個條件，你答應了，我就帶你一起進宮。”

“師伯但說無妨。”顧瑾瑜淡淡道，“若是我能做到的，絕對不會推辭的。”

“如今已經三月，楚老太爺的病到了最後的關鍵時刻，你這個時候甩手不來了，實在是太不地道！”清虛子意味深長地看著顧瑾瑜，“你跟楚王世子之間的長長短短，是你們之間的事情，但也不要耽誤了楚老太爺的病情，五天最後一次施針排毒，你務必要來，若是楚老太爺還沒有徹底恢覆神智，咱們北清派的名聲可就完蛋了。”

顧瑾瑜忙點頭應道：“好，我一定來！”

臨走的時候，又碰到了楚九，楚九見了顧瑾瑜，不好意思地問道：“顧姑娘，明日屬下奉命要去西北，姑娘可是有回信要交給世子的嗎？”

雖然他知道沒什麽希望。

但他還是忍不住多問了這一句，世子接二連三地給姑娘寫信，送禮物，卻始終得不到顧姑娘的只字片語，連他都看不下去了。

顧瑾瑜微微紅了臉，思量片刻，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，異常堅定道：“有，你帶我去書房，我寫給你。”

楚九大喜。

忙引著她進了不遠處的外書房。

這書房是楚雲霆在大長公主府小憩的所在，琳瑯滿目的書架後面是一塵不染的居室，顧瑾瑜走到書桌前，似乎還能感受到他身上淡淡的氣息，思量再三，她提筆在宣紙上寫了兩個字：珍重！

楚九如獲珍寶。

夜裏。

顧瑾瑜做了個夢，夢見她還是程嘉寧，她坐在落英繽紛的合歡樹下彈琴，楚雲霆從背後走過來，擁住她，一臉深情地吻住了她，她並沒有推辭，反而滿心歡喜地回應著他，吻著吻著，她便醒了。

醒來只覺得耳根發燙，她神使鬼差地坐起來，掀開床帳，望著被她釘住的窗子，想到他在窗外跟她說話的情景，忍不住嘴角微翹，若是他再來，那她還能把他再關在窗外嗎？

綠蘿翻了個身，驚覺自家姑娘竟然坐在床上發呆，嚇了一跳，忙一骨碌爬起來，問道：“姑娘，您怎麽了？”

“沒什麽，睡覺。”顧瑾瑜頓覺失態，忙放下床帳，躲進被窩裏，不敢再動，一閉上眼睛，腦海裏全是他的影子，竟揮之不去……

三日後，顧景柏依然腳步虛浮地回了家。

好在已經考完。

接下來，便是等放榜的日子。

時忠得知時禮對他下的手腳，也不點破，若無其事地收拾行李，一起回了銅州。

俗話說，家醜不可外揚。

要算賬，也得是回家跟他算賬！

顧瑾萱得知時禮回了銅州，哭得眼睛都腫了。

氣得喬氏忍不住罵她：“瞧你那點出息，他走了就走了便是，又不是什麽王孫貴族，你還怕他跑了不成？”

“母親有所不知，那日之事，大伯和大哥哥親眼所見，之所以他們隱忍不發，許是就等著看咱們的笑話。”顧瑾萱紅著眼圈道，“若是時家不來提親，那女兒還有什麽臉面在家裏呆下去，說到底，我終究是建平伯府二房的女兒，以後就由著他們大房取笑欺辱便是。”

“他們敢！”喬氏見女兒哭得梨花帶雨，口氣也瞬間軟了下來，“你放心，有母親在，誰也不敢欺負你的，你若實在中意那個時禮，母親保證幫你達成這個心願便是。”

顧瑾萱這才破涕為笑。

綠蘿不知道怎麽打聽到這個消息，繪聲繪色地說給顧瑾瑜聽：“姑娘，時禮挨了一頓揍，怕是不敢再來咱們府上了，這下四姑娘，怕是要成天哭鼻子了！”

顧瑾瑜只是笑。

府上的姐妹，都有母親或者姨娘替她們謀算，雖然也有諸多不順，但終究是幸運的。

而她，只有自己替自己考慮。

又過了兩日，顧瑾瑜如約去了長公主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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